才子佳人,絕配?
●台灣著名電影演員胡茵夢與文壇才子李敖的戀情曾
經轟動一時,可是這對才子佳人的婚姻在短短的3個月
就終止了。前不久,胡茵夢出版了自傳《死亡與童女之
舞》,詳細講述了與李敖相識、結合,又快速結束婚姻
的一段經歷。
第一次見面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1979年9月15日,
地點是蕭孟能先生花園新城的家中。在這之前“李敖”
是中國文人中最令我崇拜的偶像。我時常聽光夏表哥和
母親談論李敖的奇聞逸事,譬如他不肯在父親的喪禮中
落淚,不依規矩行禮,甚至還傳說他從台北扛了一張床
回家送給李伯母。當時我心想:不知道這怪人的廬山真
面目是什麼模樣。
在蕭家見到李敖的第一眼,我頗感意外。他看到
我們母女,很規矩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後來母親
告訴我,他那個躬鞠得怪嚇人的,這個年代已經沒人行
這麼大的禮了。他的穿著很保守,兩隻手臂的比例稍短
了一些,手形也比一般男人小,整體看來帶點陰柔的氣
質。當時我穿了一件淡檸檬綠的棉質長袍,光著一雙大
腳,連拖鞋也沒穿。李敖一整晚都盯著我的腳看,
後來才知道他有點戀足癖。
吻得差點窒息過了沒多久,有一天李敖約我出來喝咖
啡,我發現我們之間真正能溝通的話題並不多。後來他
帶我到他金蘭大廈的家,見識一下他10萬冊的藏書。
他用深色的木材沿著客廳的墻面做出一整片的書架,地
板用的也是深色木材,整體看來是個氣氛嚴肅的家,然
而墻上挂的畫,竟然是從《花花公子》雜誌剪下的裸女
照。這樣的組合令人感覺不協調。他說這些照片和畫像
都是他最得意的收藏,已經伴隨他多年了。我發現他是
一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人,別人發展出來的美學
和設計理念與他無干,他關著門自成方圓。
我們後來坐在沙發上聊天,聊著聊著他突如其來
地吻了我。我記得他吻的方式,是我這一生從未經歷過
的——他接吻的時候頭擺的角度是筆直的,只見他筆直
地衝著我的鼻子壓了下來,猛力地吸我的上唇,我被壓
得差一點窒息,心想此人也太 “土”了一點吧。那天
晚上我們有沒有性愛我已經不記得了,可能是因為他接
吻的方式太令人難忘了。
當我們開始進入狀態時,我曾經問李敖他的另一位
女友劉會雲該怎麼辦?李敖說了一句令我絕倒的話,他
說他會告訴她:“我愛你還是百分之一百,但現在來了
一個千分之一千的,所以你得暫時避一下。”我聽了之
後心生疑惑,繼續追問李敖什麼叫做“暫時避一下”,
李敖說:”你這人沒個準兒,說不定哪天就變卦了。所
以需要觀望一陣子。我叫劉會雲先到美國去,如果你變
卦了,她還可以再回來。”李敖的多疑與防衛雖然令我
不自在,他對女人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令我不安,
但是人在充滿著期望時,通常是被未來的美景牽著走
的,這些重要的小節也就被忽視了。
舉雙手雙腳贊成10月中旬我和寶哥到印尼登臺,母
親陪我同行,前後總共21天的時間。我心裏百般不願
和李敖分開那麼久,但當時的酬勞很高,唱幾首歌,說
些笑話,輕輕鬆鬆一天可以賺進台幣10萬元。於是我
們一站又一站地馬不停蹄,每到一站我都和李敖通長途
電話。母親那時還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階段,
她認為台灣唯一配得上我的男人只有李敖。
21天好不容易熬過了,回到台灣,李敖到機場接
我,記者顯然守候已久,看見我們立刻蜂擁而上,當時
我們的戀情早已轟動海內外。回到世界大廈的新家,發
現李敖不但幫我們安裝了新的熱水器,買了新的錄影
機,同時也打點了樓下的管理員,他的週到和仔細,令
母親非常滿意。母親只要不阻撓,我和他的關係一定順
利些,這一點李敖是非常清楚的。不久我們決定同居,
那時李敖已經準備送劉小姐一筆錢,請她到美國“觀
望”一陣子。我把衣物都搬到金蘭大廈,
兩個人開始過起試婚的生活。
當李敖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中,情勢很安全的時
候,他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寵女人的男人之一。每天早
上我一睜開眼,床頭一定齊整地擺著一份報紙、一杯熱
茶和一杯熱牛奶。那時他早已起床,在書房裏開始一天
的寫作。他的生活方式像一部精確的機器,在例行公事
中規律地運作著,他不抽煙、不喝酒、不聽音樂、不看
電影、不打麻將,可以說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只有工作。
他認識的人不少,但深交的朋友幾乎沒有,我問他為什
麼不多交一些朋友,他說他對人性抱持著悲觀的態度,
即使最親近的人,也可能在背地裏暗算他。我當時的生
活和外界的來往仍然頻繁,他因為我的關係,生活圈子
稍微擴大了一些。他的才華和精神狀態,令我時常在崇
拜和憐憫的兩極中擺蕩。我想帶給他快樂,不時地放些
我愛聽的音樂,跳我自己發明的女巫舞,在他面前嬉
戲。那種時刻我確信他是快樂的、不設防的,他臉上自
然流露的老實和羨慕,透露了這些資訊。
吵個沒完沒了與李敖同居,除了深刻地感覺到他的自
囚、封閉和不敢親密之外,還有他的潔癖、苛求、神經
過敏以及這些心態底端的恐懼與二元對立。譬如我在屋
子裏一向不穿拖鞋,喜歡自在地光著腳丫到處走,因此
腳底經常是灰黑的,李敖對這件事的反應非常強烈。
“灰黑的腳底”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項不道德的罪
名。我記得有一回我的“婦德”突然發作,想要下廚為
他燒飯。我興高采烈地把排骨往開水裏一丟,正準備熬
排骨湯時,李敖暴跳如雷地對我說:“你怎麼這麼沒常
識,冷凍排骨是要先解凍的,不解凍就丟到開水裏煮,
等一下肉就老得不能吃了,你這個沒常識的蠢蛋!”他
的暴跳如雷和言詞中的鄙視,令我覺得那一鍋的排骨湯
比我的存在重要得多,於是我轉頭走進臥室,拿了幾件
衣物放在箱子裏,一聲不響地回家了。李敖後來心軟
了,把我從世界大廈接回金蘭,兩人又重修舊好。如此
來來回回地不知有多少次。
結婚太匆忙李敖拿了一筆錢給劉小姐,請她到美國暫
避一陣子,但一陣子過後,李敖突然心疼起這一筆錢
來。有一天老母和我們聊天,李敖話鋒一轉面對老母
說:“我已經給了劉會雲210萬,你如果真的愛你的女
兒,就應該拿出210萬的‘相對基金 ’才是。”老母
一聽臉色大變,撂了一兩句話轉頭就走,李敖的臉色也
很難看。第二天我回世界大廈,母親斬釘截鐵地對我
說:“李敖已經擺明瞭要騙我們的錢,你可是千萬不能
和他結婚啊!”我聽了心裏很不舒服:當初舉雙手雙腳
贊成的人是你,現在舉雙手雙腳反對的人也是你,我又
不是你們之間的乒乓球,嫁不嫁該由我決定才對。本來
對這件婚事心裏是很猶豫的,現在為了爭取自主權,反
倒意志堅定地非嫁不可了,於是穿著睡衣離家回到金
蘭。5月6日的早上在客廳裏,由高信疆和孟絕子證
婚,我的新娘服就是那身睡衣。
結婚的當天下午,由乾爹陪同我們回世界大廈,
與老母重新建立良好關係。沒想到婚禮結束,回到金蘭
後不久,李敖坐在馬桶上要我給他泡一杯茶,嘴裏得意
洋洋地說:“你現在約已經簽了,我看你還能往哪兒
跑,快去給我泡茶喝!”我起初以為他是鬧著玩兒的,
後來看他臉上的表情非常認真,我想這個人真的是有問
題,於是到抽屜裏把結婚證書拿出來,站在他面前
“唰”的一聲就把“合約”撕成了兩半,然後對他說:
“你以為憑這張紙就能把我限制住嗎?”沒多久乾爹
來訪,李敖很不客氣地對乾爹說,他怎麼可能去跟一個
莫名其妙的老太婆陪不是,乾爹氣得臉都漲紅了,於是
我陪著乾爹返回世界大廈。過了幾天李敖打電話來談
判,他說如果他願意站在我家門口挨胡老太的罵,罵足
一個小時後,我願不願意和他回金蘭,我說:“好,
我答應你這個條件。”
不久李敖果然登門造訪,老母罵足了一個小時,
李敖動也不動地站著,時間到了:他看了一下表,示意
我與他回去,我履行承諾,又和他回金蘭了。
離婚太惆悵8月28日,李敖決定和我離婚。他先舉
行記者會,並散發書面聲明,寫了5條文情並茂的感言。
當天下午李敖拿著一束鮮花,打著我送他的細領帶,在
律師的陪同下,來到世界大廈,準備和我簽下離婚協議
書。當他和我握手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清楚地感受到,
我們之間雖然歷經一場無可言喻的荒謬劇,但手心還是
有感情,於是緊繃的鬥志,一瞬間完全瓦解。我的心一
軟,眼淚便止不住地泉涌,我為人性感到萬分無奈。沒
有一個人不想愛與被愛,即使堅硬如李敖者,也是一
樣,然而我們求愛的方式竟然如此扭曲而荒唐,愛之中
竟然摻雜了這麼多的恐懼與自保。 文◎胡茵夢
《水雲禪說》→
u 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
愛情是一種理想,而且很容易錯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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